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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方云曦: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夫妻

2013-02-21 23:39:05 来源: 东方云曦的BLO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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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方云曦家庭照

东方云曦撰文《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夫妻》

    〔按〕2005年底,河南安阳市举办“感动安阳2005年度人物”评选活动,我在医院一口气写下了下面的推荐文章送给组委会--

    “感动安阳2005年度人物”应征材料

    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夫妻

    “这会儿感觉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心慌,头疼、心口憋闷……”,我微微睁开眼睛,胧胧地看见身穿洁白工作服的护士正静静地望着我。

    此时--2005年11月26日的上午--我正在解放军郑州153中心医院泌尿外科的血透室正在进行维持生命的血液透析:两个大号针头分别扎进血管的动脉和静脉,在体外形成一个循环的血液通路,然后用机器替代原有肾脏的功能,把体内的毒素和水份过滤出去。近一段时间,我一直不明原因的发烧,在发烧时,神思恍惚的我想的最多的就是远在安阳的我最亲爱的妻子魏会玲。

    下了机器后,我浑身无力,但还是支撑着用床头的201电话拨通了家里的电话,在听到妻子那熟悉声音的一刹那,我竟像个孩子似的泪流满面:

    “老婆……我,我……”我哽咽着。

    “运喜,你怎么啦?还发烧吗?”她在那头急切地问。

    “我,我快不行了。”我再也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啊?”她大声喊着:“你不是一直很坚强吗?你不会有事的……”

    是的,我的生命力是顽强的,我不会有事的。结婚8年,我和她风雨同舟,虽历经坎坷磨难,却一起共同地走过来了,我怎么会忍心抛下她们母女二人独自而去呢?

    这天晚上,妻子连夜坐车赶到了我的身边。

    如果,如果可以,我想用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语言,最美最美的图画来形容、描绘我亲爱的妻子,是她给了我生存的力量,生活的勇气,她就是我整个生命的精神寄托啊。

    生命和爱情逐渐远离的时候静悄悄

    我叫申运喜,是驻安阳71352部队政治部的干事,妻子魏会玲是安彩集团安阳实业公司的一名员工。1985年11月,我从家乡河南省遂平县入伍来到驻安某部。参军两年多我就入了党,第4年破格由士兵提拔为干部,第5年被借调军区一家刊物帮助工作,第6年任驻安某部政治部组织科干事。当时的我正与市区某事业单位一位让我心仪的姑娘热恋着。那时是1992年,24岁的我年轻、自信,充满朝气。

    第二年也就是1993年春天,我开始腰疼、头晕、气短,不能平卧。进入夏季,身上不舒服的症状越来越多,我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,到151医院一检查,结果如睛天霹雳:我患了尿毒症。

    “尿毒症,”这是一个与癌症一样可怕的病魔啊!连续几日,我神思恍惚,夜不能寐,就像汪洋中的一叶浮萍,茫茫的靠不着边际;又像是苍穹里的一片黄叶,在慢慢地坠落,坠落……落地之时,也就到了生命的尽头。孤独绝望的我有时坐在医院宽阔的草坪上,看到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,街上来往不息的人流,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留恋之感。住院三个月后,我就开始依靠血液透析来维持生命了。那时的透析技术还不很成熟,每过一段时间,就会有一个病友因为各种“并发症”而离开人世。随着透析次数的增加,我的身体状况也是越来越差,正在热恋的对象也是日渐冷落起来,看到往日像小鸟般吱吱喳喳的她如今却满脸愁云,我的心也很沉重,与她分手是早晚的事。终于有一天,我主动打电话提出分手,她在那头沉默良久,最后说了一句“你多保重”便挂断了。

    送走爱情的我心里空荡荡的,蒙着头躺在床上,整整流了一天一夜的泪。

    天仙似的她顶着重重压力愿意陪伴我这个朝不保夕的病人

    生病一年半之后的1994年9月10日,我在济南军区总医院成功的做了肾移植手术。手术后恢复的不错,1996年春节,我终于踏上了归乡的路途。

    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,家人、邻居、幼年的伙伴,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,听说我回来了,竟把我家那不太宽敞的堂屋挤得满满的,年迈多病的父亲躺在床上没有起来,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。他老人家患了多年的哮喘病,如今已发展成了肺气肿,稍有活动就呼吸困难,平时只好躺在床上,一日三餐全靠母亲送饭。他在有生之年最不放心的就是我这个最小的儿子,年纪轻轻就患了重病,如今虽做了手术,但还是孤身一人,怎么着也要给我成下一个家啊。于是父亲就把邻居家我的表叔叫来,在床头向他叮嘱了自己的心事。

    大年初四,表叔一脸笑容的到我家对我说:“运喜,中午来我家一趟。”“啥事?”“好事!”表叔一脸的神秘兮兮。

    中午,我心不在焉地到他家去了,一进门,就看到一位高挑、白净、漂亮的穿大红鸭绒袄的年轻姑娘正在和表婶一起包饺子。

    知道吗?她就是如今还让我魂牵梦萦,我的精神依傍的妻子魏会玲啊!

    那时的她比我小三岁,在县城和她舅舅一道办了个服装厂,她负责进货和销售。她长相俊俏,为人热情,办事干练,而我的表叔正好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,今天她来串亲,表叔就想起了我,就在我俩之间牵了一根红线。

    当表叔婉转地说出要把我介绍给她的意思时,妻子很是犹豫:“他好老,胡子拉碴的,还是算了吧。”我刚进门时,她就猜出了表叔表婶的用意。

    “看人不能看表面,他是军人,哪能油头粉面呢?”表婶半哄半劝地把她推到屋里,为我们做了介绍。我和她谈的非常融洽,有许多方面的观点竟不谋而合。我向她谈了自己当兵后的情况,得病的情况,手术的情况,谈艰苦而有趣的军营生活和自己的理想抱负,言语中充满了豪情,她感到我根本不像一个患过重病的人。

    作为我自己,其实对这件事情实在没抱什么希望,更莫说信心了。还是在透析时,一位老护士就半开玩笑地说:你的父母年纪大了,自己孤身一人得了重病,总得有个照应啊。如果有机会换肾,还是要找个老婆。也不要讲什么条件了,只要女方愿意跟你,哪怕是残疾、丑点,甚至离过婚“拖油瓶”的都行。而今表叔给我介绍的她,却是女孩中的姣姣者。这事能成吗?我的心里直打鼓鼓。

    那时的妻子是县城商界的一只花,身边也不乏追求者。与她见面后,我就感到已喜欢上了她,睁眼闭眼全是她灿烂的笑容,如果能与她共度一生真是人生幸事。而她,自从与我见面后,她的思想就陷入到深深的矛盾之中。心地善良的她想与我交往,但又怕家人反对及各种风言风语,因为她毕竟还年轻,要找的是一个可以相依一生一世的男人啊,现在的我虽然没事,担换过肾的人能活上十年八年的很少,她接受不了与我相亲相爱几年又失去我的悲痛。我对她说:回去后你好好考虑一下,无论怎么诀择,我都不会怪你。

    回到家的当天夜里,她失眠了,她发现虽然和我接触时间不长,但心却紧紧地连在了一起,她相信我的真诚,我的自信,我的坚强。她不能让我的心重新陷入孤独和灰暗之中。

    几天后,她给我捎信:到她家上门求亲吧!

    按照家乡风俗,我买了礼物和表叔一起去她家拜访,她的父母很热情,设下酒宴款待。又过几天,她又带上礼物到我家回门。亲事,就这样算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的家人只知道我得过病,后来治好了,具体这种病有怎样的预后却不甚清楚。后来到医院一打听,才知道我虽然做了“换肾”手术,但存活时间不会太长。她的父母好伤心后悔,自己女儿中意的对象竟是个朝不保夕的人!没办法,她父母又找到我表叔要求退婚,可妻子就是不同意,为此,她挨过打,住过黑屋,但她对我的心仍是痴心不改。

    1997年的“五一”节,我和她在部队政治部会议室举行了简朴的婚礼,部队首长还做了我俩的证婚人。

    婚后的生活是幸福而又甜蜜的,1998年7月16日,妻子又奇迹般地为我生下一个女儿,我们共同为这个小生命取名为“依依”,就是希望苦命的孩子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,能永远有所依傍……

    满怀憧憬的路途中伴随的依然是坎坷和荆棘

    病魔又来了,带着狰狞的面目,气势汹汹。从1999年4月开始,我的移植肾功能开始恶化,其症状与换肾前不大一样。那时,我是腰疼、头晕、呼吸困难、恶心呕吐,两三天就得做一次“血透”。而这一次,我却是连续不断地高烧,嘴唇都烧烂了。打封闭针、输退烧药全不管用。没办法,首长又派人把我送到了军区总医院。妻子把刚满九个月的女儿依依送回了老家,随后赶到了医院陪我。

    初到总医院,依然是连续不断地高烧,每天晚上,妻子就一趟趟到冰库取冰,然后砸碎装到胶皮袋里,再放到我的额头、脖颈、腋下等处进行物理降温,但也只是暂时维持,冰块一拿去,烧马上又上来了。我整日浑浑沌沌,医生已下了病危通知。由于住院来得急,妻子身上只带着几十块钱,没办法,妻子在一天下午赶回安阳取钱和生活用品,准备第二天就回来,但妻子一走,我的病情一下子恶化了,第二天早上医生查房时,我仿佛已到了十八层地狱,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。看见同病房一个病友在吃饭,就问:“你不是死了吗?怎么还在吃饭?”吓得病友扔了碗就往外跑;看见另一个病友正在输液,就大喊:“我活不成了,我死了之后,刚跑出去的第二个死,你是第三个。”重病之中的人最忌讳说死,搞得病友纷纷要求搬床,护士过来给我打镇定针,我把瓶子摔在地上,并跌跌撞撞地跑到窗前要跳楼……

    就这样,我在隔离室整整叫了一天,在我脑子失去控制的时候,我想的最多的依然是妻子魏会玲!

    “会玲,你快点回来吧!”在隔离室里,我对着四面惨白的墙壁,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爱妻的名字。第一次换肾的时候,没有爱,没有情,只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--康复之后,如果能有一个姑娘来到身边,自己一定要好好爱她,不让她受半点委屈。如今,这个姑娘来了,而且美丽、开朗、大方、果断。她就是我生命活力的见证,是我对生活的全部热爱,在我的生命悬崖上,她就是那棵生机勃勃的大树呵!

    好容易捱到傍晚时分,妻子终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,一踏进病房,看见我成了这个样子,扑上来一下子抱着我,眼泪漱漱地滴落下来。我俯在她的肩上哭泣:“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呀,你是不是不管我了啊,我反正要死了,等我死了,你再去嫁一个身体健康的人。我们本不该相识相爱,我欠你的什么时候能还清啊……”我语无伦次地喃喃着。

    妻子一下子唔着我的嘴:“不许你这么说。生病不是你的错,你一定会好起来的!你忘了我们为什么给女儿起名叫依依?就是希望孩子长大后能有个依靠啊。我们不能没有你,你一定要坚强,要有信心!”妻子温柔、体贴的宽心话使我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,脑子也渐渐清醒了。不一会儿,我就安静地睡着了。

    在炼狱般的痛苦中熬到了那年的5月24日,我又被推进了手术室,大夫切掉了我那个已经丧失功能却还在作怪的移植肾,但术后一根小动脉出血,只好又拆开刀口,缝好动脉。又过了三个多月,医院又联系到了一批肾源,经过配型,我又符合手术条件,1999年的9月18日,我又做了第二次肾移植手术。由于长期服用免疫抑制剂,我的血管变得很脆弱,从手术室出来后的二个小时,各方面的情况还好。然而慢慢地,我的尿越来越少,后来一点也没有了,肚子却越来越胀,测不到血压,心跳每分钟将近200次,我又一次大出血,并且已经休克过去。昏迷的我又一次被推进手术室打开腹腔,清出了近2000毫升的血块。第二次移植的肾功能渐渐恢复了。一个月后,我康复出院,刚到家,我的移植肾输尿管又全程坏死导致无尿,没办法只好与妻子一起又赶到济南,又一次进入手术室打开腹腔,医生在我的输尿管里插进一个纤维的“双J”管,肚子上挂了一个尿袋。在漏了三个月的尿之后,我的输尿管竟又奇迹般地长好了。

    从1999年5月到11月的短短半年时间,我就做了5次剖腹手术,两次大出血,一次精神失常。这些日子,妻子不但要默默地承受着我给她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,还要想着照顾小孩和家庭。当时我的父母已是75岁高龄,年迈的母亲既要照顾多病的父亲,又要照管依依,几次因为抱着年幼的孩子而摔倒,依依也因为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。那年春节,我的父亲病故了,我因为住院不能回去,妻子又赶回老家代我披麻戴孝给父亲送葬。见了孩子也只有抱头痛哭的份儿。她的心里很苦,但她无怨无悔,在我面前,她怕给我增加压力,脸上永远挂着春风化雨般的微笑。她的心里只有我,她相信心灵感应,相信我不会抛下她独自而去。她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,给我力量,给我安慰,给我传递生命的活力,生命的快乐和生命的希望!

    当我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,医生告诉她我第二次肾移植成功时,妻子却在门口软软地瘫了下去,尔后就哭成了泪人,那是百感交集的泪呵!在陪伴我忍受巨大痛苦的几个月时间里,她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,常常是困得忍受不住了,就趴在我的床头眯上一会儿,落下个心口疼的毛病,至今还时时发作。由于过度操劳和担忧,丰满的她迅速消瘦下来,体重由原来的60多公斤降到了不足45公斤。在她的精神感召下,我也一次次地从死神魔掌中逃了出来。

    上天保佑吧,让我和她下辈子还做夫妻

    第二次肾移植后近四年,我的身体还算无事。但好事多磨,从2003年秋季开始,我的本已严重受损的第二个移植肾又发生了排斥。因为体内蛋白大量流失,我出现了严重的腹水、胸水,连行路都有些困难,我又住进了151医院。那时妻子、女儿都已随军,妻子被安排到了安彩集团安阳实业公司纸管车间,女儿也在部队幼儿园上学。从此,妻子就开始了她的“起早贪黑”生活:早上起床,自己先穿衣洗漱,然后再给女儿洗漱打扮,简单地在街上小摊吃点东西,送女儿到幼儿园门口,然后骑车往位于铁西路南头十多里外的公司赶。在公司,她也是个积极能干,不甘落后的人,每次上班,她都是拼命干活,以致有的同事说她“疯了”。工作中,她积极创新,不时向公司提出自己的合理化建议。一次,她去仓库整理货物,发现一个角落冒起烟雾,原来是有人不小心将烟头扔到这里,她和一名同事连忙将火踩灭,从而避免了一起重大事故的发生。

    上班三年,她年年被公司评为优秀员工。

    干了一天的活儿,傍晚时,累得精疲力尽的她又要骑车去151医院看我,给我洗头洗衣洗脚,进行一些必要的生活护理,然后把我需要的东西记在本上,不需要的东西带走。再急急地到幼儿园接孩子,回到家做饭、洗衣忙得连看电视的时间都没有。几个月时间妻子就明显消瘦了,别人劝她不要太要强,干脆请假算了。但妻子说:找个工作不容易,虽然挣得不多,但也能补贴家用啊!

    2004年3月16日,因为军队精减整编,驻安阳的151医院撤消了。我又被转到了郑州的153中心医院,并开始了依靠机器透析维持生命的生活。妻子所在的单位为了照顾她,让她光上白班,并且随时可以请假,这样,每过一段时间,妻子就会带上孩子赶到郑州来看我,回到安阳依旧是紧张地送女儿上学,上班,还要想着老家年逾八旬婆婆,给她寄些钱物回去。我虽身患重病,但一想起漂亮、贤慧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儿,我就会精神焕发,增强了巨大的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。是呵,命运对我是残酷的,但又是宽厚的,我没有理由不珍惜目前所拥有的一切!

    女儿依依如今已七岁多了,在永安街小学二年级上学,并且当上了班长和少先队中队长。在作文中,她的最大心愿就是我能早日康复,一家三口幸幸福福、快快乐乐地生活!

    从去年3月到现在,一年多时间,我和妻子就是在相互安慰、鼓劲中度日,虽然有些苦涩,但又充满了甜蜜。我们不知道明天的生活将是什么,我们也不幻想着要去得到什么,在我看来,爱就是一座山,一座生死相靠的山。我今年36岁,妻子也已33岁了,从认识到现在,我们共同走过了将近十年的风雨历程,我们之间的爱,到现在还有许多人不理解,但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最清楚:在灯红酒绿、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,这是一种傲立于功利之外的真情和坚定。也许今夜我就要长眠,但自从有了这份爱,今生今世我死而无憾了!

    〔写于2006年1月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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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作者:东方云曦  编辑:张雅烜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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