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话不同。数九寒天年又近,母亲年话回味长。
小时候过年,重在吃、穿二字,母亲给我带上渴盼已久的火车头帽,叮嘱我要爱惜点,多戴几年。出门一瞧,小伙伴围了一大圈,争相来看。
割肉总要先的,一过二十,大街上满是氤氲的热腾腾的大锅,母亲总说:“割几斤就行了!”这是和父亲说的。待到我上初中了,母亲第一次叫我去白龙庙割肉,“那卖肉的是你爸的学生,你一报名人家会给你割肥一点的,多点猪油,平常也能见见腥!”
“到集上割肉,那是要讨价还价的,叫你爸去吧。”母亲这样说。待到城里有了丹尼斯,逛一回,心潮澎湃,给母亲讲那里肉比集上多,还明码标价哩!母亲不大情愿的说,那你少割点看看。
过年的规矩,母亲像背“老三篇”一样讲一通。蒸年馍不能说多了,那叫年年有余。二十三祭灶要大扫除。除夕守岁整夜不能睡觉,这一条母亲尽管说,但从小到大,我总不晓得,啥时候就睡着了,反正天明是从热被窝里钻出来的。
三十下午上坟回来,各回各家,进门就放挡门棍。母亲还说过,祖先回来不能领错街门,先辈从天而降,带回来财运要挡在门里,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,不过破五不准取。这一条一直恪守,心有灵隐,想财福亨通。
初一至初五,光吃不干活,连垃圾也要攒着。这一条一打问,好多人都知道,但是“曲线救国”的大有人在,我倒也正省了懒心,多备几个垃圾桶罢了。
初一要早起,放鞭炮,烤旺火,那火都有半米高,母亲还是鼓励我连跨三下,不能停。这叫连年兴旺。还要我们围着老椿树转三圈,边转边念叨“转转长长,今年不长,过年长。”小时候母亲再忙,也要到树下微笑的指导我们。但长大了,也迁村了,没来大椿树,但偶尔提起,这句伴我成长的俗话,母亲依然两眼放光。
小时候,日子紧,母亲也会叫父亲买几个大零炮,叭、叭、叭,响够三下,才会叫我们动筷子,吃饺子。母亲先烧香,然后拉着我们跪拜,虔诚的屋里掉根针也能听见声响,母亲振振有词,“先辈们都来吃饺子吧!”结婚以后,母亲每年都要来指导妻子来指导学着念叨。初二要去姥姥家,这是规矩。初三以后姑家、姨家,小时候交通不便,母亲总领着我们去亲戚家。指认着这个咋称呼,那个应叫啥,我们更欢心的是能挣个一毛、两毛压岁钱,还没暖热,母亲总说:来,我给收着,别丢了。其实眼见一转手她有给了人家的孩子。对我们不满的疑惑,母亲会说,吃一窝窝,还一饼,礼尚往来。在长大点骑车去,母亲就说你们去吧,走路靠边。八十年代压岁钱已升成一元了,有个老发达五角,我们有点耿耿于怀。母亲安慰道:可不能争这个,事处本人心,况且老姨六十多了,要儿女们给钱呀!后来有汽车了,母亲也坐着同去,见有亲戚又给压岁钱,忙着拦阻,快娶媳妇了,还能给钱呀!
结婚了,母亲张罗着,去丈母娘家礼要重点,还兴师动众,叫我买时髦的新衣,大长一年,要有个好印象,临出门了,又靠着门框叮嘱:莫贪杯,靠边走……。我有了孩子,母亲带点嗔怪道:应孩爹了,还来问我该那啥礼,问你媳妇去。我们要出发了,他又撵着说:抱好孩儿,别挤,离放炮人远点,捂住孩儿的耳朵……。走亲回来,母亲都逗着孙子:今天见这谁啦,亲不亲你,发压岁钱了……,抖落一箩筐的话,没一句正经的。
孙子上中学了,母亲难得清闲,每年的正月初一十五,都顾自去上庙烧香了,听同去的香客回来言声:母亲祈福无非就是,愿全家平安,孩子们学习成绩好,我原以为,母亲关心的话越来越少了,耳根清静了,听到这,心猛的一颤,啊!谁说母亲“偷懒”了,她仍在重复着、熟悉的、无尽的年华。理不清的牵挂,浓浓的年味,在眼瞅母亲满头的银发,禁不住想叫母亲多说几句,我会洗耳恭听哪怕已能背诵的年话。
母亲的唠叨,不外乎亘古传承的规则,当先眼前的叮嘱,未来的希冀与期盼,则融在深沉而慈祥的眼光里,过年啦!多倾听一下,他会成为一辈子受用不尽的财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