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见儿子过小年就回来了,本应高兴的事,可我却不由得一怔,脸上很快也布满了愁云,心想:今年难道又没指望了?
老伴常年病不断,孙子、孙女一个上高中,一个读大学,生活过得紧巴巴,时不时还要欠账或借钱过日子。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,为了缓解经济困难,十年来都在外面打工。基本上没出元宵就出门,因为很难拿到工钱,大多数要拖到年三十才能回来。特别是那年,包工头拖欠工钱,人都躲了起来,儿子不但没有拿到分文,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,最后还是家里寄去两百元,他一个人在千里之外的工棚里孤零零地过了一个年。五年前,因为工钱的事,儿子和工友们还到劳动部门大闹了一场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也惊动了新闻媒体,好不容易才把账结清楚,回到家也是腊月二十九了。去年算最早,二十七,但钱也没有结清。不过听儿子说,老板怕工人们过了年不去他那里打工,在承诺明年加工资的同时,也要求扣下每人五百元的保证金,大多数人都答应了。
今年,儿子在平顶山打工,这么早就回来了,又是什么情况呢?我坐一旁,心里七上八下,一言不发,大口大口抽着烟袋。
儿子拉开提包,从里面拿出一条香烟,一边递给我,一边说:“爸,这种烟您抽一下,看怎么样。”
我接过烟,头也没抬,开口就问:“今年还好吧?”
儿子说:“不错,比哪一年都好。”
“工钱都结清了?”
“结清了。”儿子说,“老板另外还给每人包了一个一百九十九元的红包呢!”
我瞪大眼睛盯着儿子,心里迷惑,也有些不相信。
儿子见我这神态,会心地一笑,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,往我手里一塞:“爸,这是两万块,您安排吧。”
我的手顿时一颤,身上也温暖了许多,赶紧又问儿子:“怎么,现在的账这么好结了?”
儿子显得有些得意:“爸,现在不但账好结,而且工资也高,许多事还是我们说了算,自己作主呢。”儿子滔滔不绝,又举了几个例子,说某某工人订婚,要预借三万块钱,老板一口就答应了;某某工人要回去,今后不来了,要及时把账结清,老板也不敢不办;还有改善工作生活条件的问题,只要工人们一提出来,很快就能得到解决,等等。
听了儿子这些话,我觉得和过去相比,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,只是不知其中的原因,于是又问:“变得这么好了,这是怎么回事呢?”
儿子好像做报告一样给我解释说:“现在,一是国家的政策好,不少部门对农民工的保护更有力了;二是我们农民工世面见多了,素质提高了,法制意识强了,知道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;三是农民工成了稀缺资源,在劳动力市场上有点供不应求。”
我听得是云里雾里,最后站起身,对儿子说:“把这两万块钱给你母亲,我去外面走走。”然后哼着小调出门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