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年已过,大年将至,又谓之春节到来。
只是眼下的春节对我而言没有太多的振奋,春节无非是到亲戚朋友那里走动走动,联络一下感情,再者就是吃的好点穿的好点,走在大街上是一道风景线。
我之所以没有太多的振奋,是因为春节对我而言,已不新鲜,生活上天天有肉吃,一天一个年,不像小时候那样,天天盼年。
我出生在文化大革命爆发那一年,屈指算来,已经是个半入土的人了,“思过去忆将来洞若观火。”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社会发展的如此迅速,我们曾经是个偏僻的连鸟都不繁蛋的农村,在经历了人民公社--乡--镇的演绎后,在经历了改革开放--三个代表--科学发展观--中国梦这段历史后,我们农村老家竟纷纷搬进了城镇一体化的社区里,过上了城市般的日子。
小时候,俺家穷得叮当响,母亲一直卧床不起。凭时我就没有买过一件新衣裳,只有熬到年下的时候,才能穿上父亲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最便宜的新衣裳。那年月,凭工分吃饭,俺姊妹们多,是队里的照顾户,每年都得等着队里照顾的10块钱发下来才能过个年。
那时候已到春节头一天,生产队里要屠宰一头大猪,全队家家户户分肉。队里杀猪时,我们小孩子们都围着看,嘴里直流口水。小胖墩说,分肉时给俺家分点猪屁股上的肉,瘦肉多,吃着香,铁蛋说,把两条猪大腿分给俺家,骨头上的肉煮后啃着香。唯我一人光看不说,儿时的伙伴不懂世事,就指着白花花的肉说,您家要俩猪耳朵吧,脆骨多,吃着也美。我那时只是摇头不语,我的心情复杂,我知道分肉的时候,我们家根本吃不上这样的“好肉”,这些“好肉”都是村里那些有头脸的人家或者劳力多的人家才能吃上的。
果然,父亲一到分肉场地,就来了一句“俺光要那肥油”,意思是光要肥肉块。要肥肉块的目的是为了回家炼油,炼出来的油倒进一个小油罐里,日后炒菜时可以一回挖一小勺油放进炒菜锅里,使炒出来的菜有点奇香。炼油后的油渣子,家里的孩子们能捏一疙瘩尝尝,过过嘴瘾,还可剁扁食馅用,没有一点抛撒。如果分到瘦肉,一般都带点骨头,扳称,真正吃到嘴里的东西没有那么多,不实惠。
邻居老王是俺生产队里“打外交”的,成年出去给队里联系荆芭和玉石雕刻等业务,手里头有俩活泛钱,一到分肉场,你看人家老王神气的不像样,手里夹着烟,会给分肉人这样说:“瘦肉都给我留下,谁家要是不想要肉想要钱,我掏钱,把人家分的肉都留给我。”
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就想“人家咋能点着说要吃瘦肉,俺家咋光知道要肥肉,原来是有钱与没钱的关系,俺家穷,没钱,吃点肥油过年也只有如此了。”
小小的我还幻想着到猴年马月能天天吃上肉,一天一个年,该多美!
“新年到,孩子笑,穿衣新,戴新帽,还能出去放鞭炮,你看那热闹不热闹。”这是四十年前的一首歌谣,反映出了孩子们对新年的强烈期盼。
但有个年下俺家没有放鞭炮却让我在伙伴们中丢尽了面子。那是1970年春节,按照往常过年家里都要花上一毛钱买上10个大炮,当时一分钱一个,再花上2毛钱买挂300头的浏阳小鞭,到大年初一这天早上5点钟起来“爆竹声中一岁除”,喜迎来年的开局。
但这一年俺家不同往年,晚上我早早的就把第二天穿的新年衣裳放到了枕头边,夜不能寐,巴望着早点能穿上新衣裳,再到院里拾几个小鞭炮,引燃香火 “咚--啪”一响脆响,多开心。穿上新衣,放放鞭炮这就是过年。
睡床上,我听到院子里传来“啪啪啪,啪啪啪”的声响,声响结束我知道是家里放完了鞭炮,我赶紧穿衣起来准备在院里拾鞭炮,但我起床后却没有见到院落里刚刚放完鞭炮的炮花纸,我很纳闷,就问父亲,父亲说:“孩子,今年咱家老难没有顾上买鞭炮,是我用赶大胶车的鞭子在院子里甩了几分钟,是甩鞭子的的声响。”我正想说上几句埋怨的话,隔壁的铁蛋已经跑到了俺家,他是大跑着来俺家拾没有引燃的鞭炮的,结果一看地上干净的连一个炮花纸都没有,就说我,您家鞭炮是咋放了,大跑着来一趟,白来。我那时候简直是无地自容,我诳铁蛋说,随即放完鞭炮,俺爹都把院子打扫干净了,怕我们孩子家拾到鞭炮放着崩着手。铁蛋哪里知道我们这个年过的是个寒心的“素年”,连一挂价值2毛钱的鞭炮都没有买,是父亲用鞭子在院子里甩了一阵。
大年初一喜洋洋,大年初二串亲忙。到了大年初二,二哥骑自行车带着我到俺大姨家串门,俺大姨家在佃庄镇倪庄村,上俺大姨家要路过北宋宰相吕蒙正的故里相公庄村,二哥带着我,走到吕蒙正故里所在地,他把车扎下,讲述起了吕蒙正小时候的故事,说吕蒙正小时候是靠他妈妈一个人在寒窖里纺棉花供养他上学的,过年时,吕蒙正见他妈妈还在纺花很辛苦,就对他妈说,“一朝得了帝,咱一天一个年。”吕蒙正后来发奋读书,终成宰相。让他妈过上了天天有肉吃的幸福日子。二哥说,以后只要多读书,你也会改变命运,到时候你也会有肉吃,一天一个年。
二哥在骑车子走的一霎那间,突然发现我穿的布鞋掉了一只,那时候的隆冬,天气出奇的冷,我没靴穿,穿的是一双布鞋,鞋掉了一只,自己脚冻的麻木,鞋子啥时间掉了根本不知,二哥赶紧调头在路上寻找,跑了50米远的地方找到了鞋,一只鞋掉在地上幸亏是大年下没人拾。
中午在大姨家里吃过饺子,最心急火燎的是希望大姨能早点把压岁钱发到我手里。那时候的压岁钱不多,只发一两毛钱,但对我们这些很少见到钱的孩子们来说,能发上一两毛钱,会在手里攒上半天,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,虽然回家还的交。但那一年大姨没有给我发钱,二哥说,走吧,我说,先不走,钱还没有发,再等等,等了一个多小时,钱还是没有发,我知道没戏了,在回家的路上,我一直心情郁闷,还发誓说再不去大姨家串门子了,连一毛钱都不给我发。
岁月悠悠,一晃半辈子的日子过去了,我的两鬓上已经飘起了飞雪。
穷则思变,伴随着党的富民政策,我从黄土地上走到绿城,靠文化起家,给各行各业写出了大量的正能量文章,弘扬了社会的正气,也得到了经济回报。如今我们全家脱离了农村,定居在了郑州,真正过起了城市般的日子。
前几天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,发现村里又增添了几辆启明发亮的两头窝小轿车,连铁蛋家也买起了一辆五菱之光,铁蛋见我,递着过滤嘴香烟说:“现在咱农村家里赖好弄个小副业,都能赚钱,都比在地里打坷垃强,现在十户人家八户人家都买有空调、电冰箱、彩电,凡是城市人家里买有啥高档家具,咱老农民家里也有了,吃上也得劲,自己种的菜地不打药,全部是绿色食品,小时候咱俩天天盼年下,现在每天都能吃上肉,你说这日子过的美不美。”
我感慨良多:过去的日子难忘怀。抚今追昔,天翻地覆,我们现在是一天一个年,幸福的日子比蜜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