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住在豫东平原极偏僻的农村。我的童年是在兵荒马乱,艰难困苦之中熬过来的。虽然那时日子很苦,但过年的浓浓年味,仍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。每当一进入腊月,盘鼔会就热闹起来。尤其是一到腊月二十三祭灶之后,每天都是锣鼓喧天、热闹非凡。这种快乐景象,一直持续到元宵节。这是人们一年四季中最快乐、最幸福的时光。
腊八扎花,祭灶年下。一过腊八,年味更浓,我们首先盼望着祭灶的到来。祭灶这天,有四件事要办:一是买祭灶糖;二是买鞭炮;三是扎大马;四是送灶王爷上天。尽管家家户户平时都是十分精简节约,不舍得多化一分钱,但到祭灶这一天还是大方起来。只要是与祭灶有关的事,总是尽量去办,越穷越是如此。这是因为穷则思变,都渴望着过一个热热闹闹、十全十美的祭灶,意味着吉祥如意,才能迎来新一年的五谷丰登、四季平安。这一天,虽然早早就买回了祭灶糖,但不等到送走灶王爷之后,是不能吃的,我们只能眼巴巴地闻着祭灶糖流涎!买鞭炮是给灶王爷送行时点燃用的,鞭炮齐鸣、呈现出一片热闹壮观的场面,才能讨灶王爷喜欢,他才能上天言好事、下界保平安。接下来是就地取材,用高粮杆等一切应用之物,扎成一匹大马,供灶王爷上天时乘坐用。
祭灶这天,家家户户,都把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。然后我们一起,围在父亲周围,看父亲扎制马匹。父亲手巧,能制作成一匹形象逼真、维妙维肖的高头大马,连马鬃、马尾也都栩栩如生。再配上用红纸剪成的马鞍,放在院中,十分好看。平时总是为生计一天到晚忙碌的父亲,好不容易能抽出空来与我们兄弟姐妹一起,边制作大马,边讲祭灶的故事。现在才知道,这就是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扬。看着父亲手中的动作、听着父亲讲的故事,我们更加幸福与快活。当一切准备就绪后,早早吃过晚饭就该送灶王爷上天走了。母亲点燃三支香,挿在灶王爷面前的香炉内,恭恭敬敬地叩三个头后,说一些吉祥话。说完后把祭灶糖的一端烧化后,取下一些涂在灶王爷画像的嘴上,意思是粘住他的嘴,叫他上天不要乱说话,只能说些甜言蜜语的好话,以讨得玉皇大帝的喜欢,求得来年恩赐给老百姓更多的福祉。等一切程序进行完毕后,再把灶王爷小心翼翼地从墙上请下来,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马背上,然后鸣放鞭炮。在一片鞭炮齐鸣中,把马及灶王爷的画像一起点燃,意味着灶王爷策马扬鞭、威风凛凛地上天去了。一直到初一五更,才能回来重新执行他的任务。
此时,早已夜幕降临。在以往的此时,已是万籁无声,但此时宁静的小村,却十分热闹起来。一挂挂鞭炮的火光,划破了那片热土的上空,鞭炮齐鸣、震耳欲聋,伴随着一阵阵欢笑声,此起彼伏,互相交织融合在一起,形成一曲立体的交响乐,响彻在家乡的上空。灶王爷上天之后,一切大功告成,全家人轻松愉快地坐在一起,津津有味地吃着祭灶糖。我感到是那样的香、那样的甜,一根小小的祭灶糖,我要吃很长时间,那真是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品尝。这虽然已过去了70多年,那祭灶糖的香甜,仍在我的记忆中飘香,那幸福的滋味永远也不会忘。这就是历史、这就是中华民族光辉灿烂的传统文化,在传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