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风轻佛,乍暖还寒。刚进入腊月,年味渐浓。城市乡村,大街小巷,店铺橱窗,年货就悄悄地挤进来,花花绿绿,五光十色,堆成山,码成垛,排成行。吃的,穿的,用的,戴的,玩的,耍的、、、、琳琅满目,应有尽有。白刷刷肥嘟嘟的猪肉,鲜生生的羊肉,水灵灵的蔬菜水果,活蹦乱跳的海鲜,各式各样的鞭炮、烟火,见过的,没见过的,知道名的,不知道名的年货从街这头摆到街那头,令人目不暇接,眼花缭乱。那繁华的市场,浓郁的年味不时勾起对小时候过年的记忆、、、、
那是一九六八年春节,刚满十四岁的我上小学五年级。全家九口人,弟兄我是老大。为了过年,父亲母亲起早贪黑拼命干活到年二十六挣到了二十一块五毛钱。我们姐弟六个总算有了母亲纺花织布做成的新衣服。二十七早上,天还没亮,父亲叫醒我,给我八块四毛钱,让我去街上买肉。我接过钱,掂上二号竹篮兴高采烈地向街上跑去。想着快要吃上香喷喷的大肉饺子不觉加快了脚步。
跑到屠宰部门口,举目一看,嗬!人山人海,黑压压的一大片。有人大喊:“排队,排队,按先来后到”。人们呼啦啦排成一条长龙。有吸旱烟闪着火星子的大伯,有衣衫烂缕,看不清面目的大娘,有粗壮的老实巴脚的壮年汉子,也有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。
“开门了!”天蒙蒙亮,前面有人惊叫。这时所有的人都蹭地站起来,躬着腰,伸长脖子往前挤。“不要挤,不要挤!不要挑,不要拣,割住哪点儿是哪一点儿。你若不要给下边、、、”营业员站在门口的桌子上宣布着。这一喊,人们安静下来了,憋声屏气地等候着,只盼着自己有点好运气、、、、、
“我要三斤腰窝!”
“腰窝?" 营业员冷笑着,“臀夹二斤八两,你要不要?不要给下一个。”
“要要"."趴”猪肉扔进篮子里,“两块零七分”营业员一口清的功夫的确不简单。
付完钱,老汉提着篮子挤出人群,嘴里喃喃道:“咳!这点肉太瘦了。俺家八口人,想吃点儿肥的解解馋、、、、”
“你嫌瘦?不要给我。我不嫌瘦。”一个中年汉子说着伸手去篮子里抢。
“你想的美,大年初一借袍子,你干啥哩,我干啥哩?”老汉双手护住篮子接着说,“就这二斤八两肉我足足等了三个早上,今儿个后半夜我就来了。有本事你自己买。”说完颤颤巍巍地离开了。
队伍向前蠕动着、、、、太阳从东方升起来,笑眯眯把柔光洒在这不伦不类的队伍里。
在我离门市部还有十来米时营业员高声叫道:“卖完了!卖完了!后面的别等了,明天再来吧!”
“咳!又卖完了”人们嘟囔着、叹息着。
“今儿个杀几头?”有人问。
“八头。”八头猪咋一会就卖完了?”有人质疑。
“卖完了,我有啥办法,这是统购统销,计划供应。”营业员解下围腰一把摔在桌子上,双手叉腰,太有和人决一死战的架势。
哗!人们摇头叹息极不情愿地散去。我夹在人流中茫然地往回走。路上,两位大叔的对话,使我恍然大悟。
“怪不得人家说‘张更辰,卖肉分这三等人儿,头等人送上门,二等人儿开后门儿,三等人苦没门儿”人家把好肉该送的送了,该留的留了。咱这三等人儿有啥办法?”
二十八日早上,我猫咬尿泡瞎喜欢,又白起了个瞎五更、、、、、
连续两次失败的我,二十九日后半夜鸡没叫就起床了,卯足了劲往街上跑。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,当我跑到屠宰部时,老天开眼让我排了第五名。等啊等啊,好不容易天亮了,几十米的队伍又是前能见头后不见尾了。
谢天谢地,我终于买到了六斤七两猪头肉,付完钱,我挤出人群,一路小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。“庄家佬去买肉,不买腰窝买槽头。”我边跑边唱。大队部的大喇叭里也传出了样板戏{龙江颂}里的一段唱:“大旱年变成丰收年、、、”
一九七七年,又是一个新年到。另立门户的我是一位民办教师,每月四块钱津贴,要过年,我真是狗啃刺猬无法下口-手里分文没有。爱人更是巧妇难做无米之饮。在那吃大锅饭的年代里,一个劳动日值八分钱。我废寝忘食、夜以继日的教书,爱人累死累活地挣工分,可到年底手里没钱、圈里没粮。无奈,只好求亲靠友,借来5块人民币。狠心买了三斤猪肉,十五斤小麦。日子苦点儿穷点儿也就算了。可我还有个坏习惯,从小就爱放鞭炮。哪怕不吃不喝也要放几个小炮过过瘾。和爱人商量,她不同意,说手里只剩八毛钱了,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!我乞求道:“五分钱一个、买五个吧?”“不行!不行就是不行!”她态度坚决。我看买炮无望,一气之下二十九日下午和爱人打了一架,她哭着喊着跑回了娘家、、、、、、、、、、、
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遍了祖国的大地,随着改革开放的步步深入。老百姓的日子真是吃着甘蔗上楼梯-步步高节节甜。这几年,平常日子当年过,五谷杂粮成宝贝。吃的顿顿不离荤腥,变着法儿换胃口,穿的,用的,不是名牌的不买,不是最贵的不要。过个年,万二八千的一眨眼就没有了。怪不得人们说:改革开放三十年,百姓挣来皇帝钱,天天都把新年过,衣食无忧赛神仙。”
哈哈,我们赶上了好时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