汽车穿过苍茫的大地,家越来越近,我对过年的记忆也越来越强烈。小时候天天都在盼过年,因为经过春华秋实,平常吃不上的大肉和好面馍,过年时不管多少都能吃到,那时一想到这些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流口水,那家伙太好吃啦!不光小孩喜欢吃,大人也喜欢吃。我们那儿特别穷,过年走亲戚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拿的,只有用竹篮子擓些好面做的大馍,再加几个小馍,现在走亲戚我们都还保留这一习俗。
八十年代的农村,各种物资都比较贫乏,不但吃的不好,而且穿的也不好。我家姊妹多,只有在过年时才能添一件新衣服,小孩家穿一件新衣服的感觉和神情就是不一样,不跑半截庄子就不回家吃饭,目的是让小伙伴们看看俺娘也给俺买新衣裳了。有一年过年,我仅买了一件袖子上带白道道的红秋衣,当人家穿着新棉袄满大街跑时,我只有穿着我的红秋衣在街上跑,大冬天的不跑能不冷吗?到现在我都擅长跑步,敢情是那时锻炼出来的。
小孩盼过年,一是盼吃,二是盼穿,三是盼压岁钱。过年时,我也象其他小孩一样期待压岁钱,我家穷,我家的亲戚也都穷,每年收到的压岁钱都是一毛、两毛的,没有人给我过大额压岁钱(一块钱的)。但是,为数不多的压岁钱,也足足让我美一阵子,在家人不知道的情况下,可以自由支配。那时,用压岁钱买连环画是一个主要消费渠道,每当正月初十开学时,小孩们就比谁买的连环画多,并且相互传着看。那时也没有别的可以吸引小孩,只有看连环画,老师在上边讲课,我们在下边看连环画,那种如痴如醉的精神不亚于现在小孩玩网络游戏。
过年抢炮、拾炮是小孩子的主要乐趣。农村人喜欢过早年,除夕之夜,鸡叫三遍就有人放成大盘的鞭炮,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。为了能抢到更多的炮,过年时小孩大多是不睡的,很多人挤在牲口屋的麦秸堆里斗着玩,我们没有电视机没手表,“不知有汉、无论魏晋”,只知道鸡叫后就有人点炮。我们等啊!全村第一家鞭炮响时,所有的小孩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,目标——炮响之处。抢炮时都非常勇敢,头上鞭炮嘭啪在响,脚下还有没有及时爆炸的大雷子炮,谁还管那么多,谁不冲在最前沿,谁就只能抢到炮皮。我们村都很穷,一般人家点的都是伍佰、一千头的炮,只有几家类似大队干部的有钱人家才会点五千头的大鞭炮。于是,很多小孩不到十二点就拍大队干部家的大门问:您咋还不点炮呀,赶紧起来点炮吧。抢炮、拾炮结束后,小孩们又是一番炫耀,看谁抢的多。我们拾炮的计量单位是帽头子(就是把帽子抹下来装炮),勇敢的、不怕炸着的小孩总能抢几帽头子。拾完炮就挨家挨户拜年,小孩给大人拜年,年青的给年老的拜年,晚辈的给长辈的拜年。小孩与其说给长辈拜年,不如说是到处要吃的,因为各家各户都或多或少地准备些花生、瓜子、糖果,小孩去拜年时都会热情的拿出来相让,可着劲的让小孩装进衣兜内。拜年时,有的小孩需要回家几次,清理自己的小仓库,把拜年拜来的花生、瓜子放到家里再继续拜年。
如今,我奔四的人了,过年既不想着要压岁钱,也不计划着穿新衣服;既不想着吃大肉和好面馍,也不再跑完这家跑那家的抢炮、拾炮,但对农村过年的记忆却是挥之不去的!